一废树

暂停更,且九成可能永不填坑,慎关。

《雪面》

       

 
 

       呼啦街又到了圣诞节时间,人们在街上匆忙且幸福地走来走去,置办增添圣诞节要用的东西,在大街上时常会不小心听见电波里的声音,“要回来啦”这类的团圆的话,呼啦街由此整日泡在飘雪的甜蜜的水晶球中,此时戴士也能小小地感受到自己久违的笑容。

       自凌晨五点醒来后他失去睡眠,拉开窗帘的同时街上老头的大狗就汪汪叫起来,就那时候他有一点是自己惊扰了呼啦街的错觉,至少是一条老狗的梦。打开窗户,北风夹杂着冰雪打在暖烘烘的脸上,触感在朦胧和强烈之间,想想,应该是半梦半醒。很意外地,探头出去看见那个穿着套头衫的高个子男人在街上走过,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走,在清晨很早的时候,而那些时候恰恰是戴士易醒的片刻,男人踩在雪上咔咔的声音很轻,但能够簌簌地进入他的耳朵。由此来看,到底是他惊醒了老狗,老狗惊醒了高个子男人,还是男人习惯性地走动潜意识般地唤醒自己了呢?戴士已经看不见男人的身影,而雪上已被他踩出一条深黑的小路来,一直延向视野之外,好像已经离开了呼啦街的范围。

       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呼啦街以外的人事是如何的呢,或者这条凌晨五点的小路会一直延伸、直至侵入哪个小镇呢,这些事情就不是呼啦街的人该管的事。事实是,每个人能管好自己的那份就已经很不容易。

       这一天是圣诞节前一天,街上人太多的时候,他更愿意在自己小小的楼阁上注视小河边上的走动,天空晴朗像是被白布擦过的时候,他也会擦拭自己的小桌,更或者,来作上一幅画。想要画出呼啦街可能是每个住在这里的人的愿望,但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出画它的办法,在你所居住的世界,你总会对距离太近的周身束手无策。但这一点对于戴士并不难,一条街的状态大概就是冷清和热闹,冷清时,那就是一张白纸,像高个子没踩过的凌晨四点五十九分的雪地;热闹时,就是一张黑纸。至于两者之间暧昧状态,他没有想过,因为灰色的地带他往往也身处其中。戴士也这么说,你不能存在于你自己的画中。

       早晨十点左右,他下了楼,理应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却只有很少的人,并且从他们嘈杂的脚步和神情看来,他们都着急于赶赴某地,戴士不能免俗地,也想看看这个地方是哪里。他沿着街道走,并且留意着凌晨五点的黑色小路,阳光加上人群等种种因素使得小路面目全非,斑驳的地面显出受过凌虐后的模样,也很可怜。但这只是一条街道,潜意识里,(千千万万条街道)之类的话,也只是一些奇怪的脑中絮语,就像很多人会无故循环起某段歌曲。

       再向前走能看见小河边上五彩的气球碎片,亮粉,以及彩带之类的东西,这是人们在庆祝。戴士不擅长这样的场合,最能引起他的兴趣的往往是那些影像店,在左手边三层楼的旁边是一个深棕色的小店铺,戴士常常去那里租碟片,可以看见的是呼啦街的很多明星,人们各自太过熟悉,因此身边住着一个明星并不稀奇,人们每天早晨都跟明星打招呼,你和明星吃的是同一种店铺的同一种肉包子。而呼啦街影片的内容也很单一,大多是这个街上的日常,有《柴朴来的星期一》、《和斤斤过周末》之类的,讲的是一个胖老头周末在高尔夫球场看穿短裙的美女打球,曾经名声大噪,那段时间人们都去高夫尔球场----不得不提的是高尔夫球场就在戴士的小阁楼的背后,纯净的绿草让人的眼球放松。而现在它只是呼啦街的又一个垃圾场,在高尔夫球场的热潮消散的同时扑来的是音像店巨浪。

       音像店巨浪起源于一部叫《周二打豆豆》的影片,由于全片只出现了雪地、主角一人和亮着微光的音像店,人们便轻易地记住了音像店这一标志,并迅速跟上潮流:身穿宽大的套头条纹衫站在音像店门口,一手插兜一手翻动碟片,拿起放下,如此下去,直到天微亮时踩入光洁完整的雪地并留下脚印。这只是呼啦街日常的又一产物,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但它偏偏又特别在这机械般重复的动作以及呼啦街人们熟知的歌曲名上。音像店巨浪出现时人们上街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歌曲名字,即使这是每天你隔壁的歌星洗澡时哼的曲子,人们仍然能够在这些群聚的时刻用烂梗调动气氛,为了保持你的合群,你不得不及时反应并找准时机哈哈大笑,毕竟,比起尴尬与孤独,还是烂梗更容易接受。现在戴士经过唯一的那家音像店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一手插兜。

       他走到了聚众人群的边缘,踮起脚努力向里张望,一眼就瞧见高个在队伍之中,他面部的妆容瘆人,扮演着类似小丑的角色,之所以是类似,因为他并没有笑容。但通过他黝黑的眼珠,戴士仍然感觉到了寒冷,他忽然记起老人家讲的故事,说蛇看见小孩子就会数头发,只要让它把头发数清楚魂就被勾走,因此,遇到蛇必须迅速将头发弄乱。虽然是针对小孩子的故事,但大人也会被吓住,他摸了摸卷发,怀疑对方数不清他的头发,因此感到稍稍的心安。高个的黑色眼珠自从与他对上后他就没有移开过,准确地说是没有办法移开,高个的眼神空无到甚至是与他对视的人都无法分辨他看的是自己,还是越过自己看到了别人。

       戴士本能地感受到了恐惧并急急地挤了出去往自己的阁楼上跑,他待在熟悉的安全的地方一直到下午六点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窗外的景象。游行的队伍已经从他门前走过,就像某个宗教的建立过程,跟在队伍后面的小尾巴越拖越长,不断加入新的成员,他们像怀着某种期待,颤抖着握紧双手跟在后面,一直到最后加入的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跟随什么。戴士也很想跟上去,但他告诉自己要坚守住呼啦街最后的底线,要是人们回来,发现这里已经是荒废之地,那该怎么生存下去呢。

       他就着昨天的啤酒和面包吃下晚饭,坐在摇椅上目睹太阳缓缓下落的模样,呼啦街的圣诞节太孤寂了,他想要看看碟片,《周二打豆豆》之类的。他想起第一次租这个碟片的人能排到3894号,而他恰巧是第3894号,当《周二打豆豆》辗转到他手里时,碟片已经伤痕累累,但不影响质量,呼啦街的东西只做一份,并且有自信一份就能流传下去,因此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东西。戴士在寒冷的冬天开始看《周二打豆豆》,因为太过于寒冷的缘故,他还专门淘到一台三碟连放的机器,窝在被子里面舒舒服服地看,期间不用起身,机器人性化地完成了这一切。回忆起来,就是上一次孤单的圣诞节,音像店的歌曲和套头衫男人陪他度过。而现在已经是夕阳西沉的最后时刻,呼啦街人们已经不知踪迹,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呢。戴士摸着下巴,窗口飘进一点风带雪花,在木框上消融掉,水泽亮晶晶的,留下一条细小的纹路。

       高个男人不是呼啦街的人,他敢这么说。因为呼啦街的人不会自动走出去,走出去意味着,你也将在凌晨五点踩过完美的雪白大地,给你爱的呼啦街留下屈辱和玷污。他们的世界虽然一直在重复,但却是最少被黑色小路侵蚀的街,其他的街,想必早已面目全非,那些雪面和美在膝头被犯罪者凌辱。

       就在那个眼神之中,戴士察觉自己知道了一些秘密,高个男人就是那条蛇,他数清楚了人们的头发,独独没有数清楚自己的卷发,他在凌晨五点吵醒他一定是为了争取时间数自己的头发。

       这时戴士想起来,呼啦街有一处钟楼可以发出震碎雪的钟声,他可以去唤醒人们,把他们的灵魂从蛇的手里解救出来。戴士下定决心,急急跑下楼,怀着无比坚定的意志,觉得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比当初他贡献自己楼后的高尔夫球场来放垃圾还要伟大一万倍,他推开门,一片风雪呼啸而来。在门的背后,是一片茫茫的白雪,他感到很心急,马上跑了出去,在呼啦街的雪面上留下一条黑色的痕迹。

 

 

 

 

 

“世界太沉重,借着陌生的,

   拿着扫帚的手,你留下

   最轻的你,就好像它是

   你瞒过了人生的诡计

   单独留给我的,最后的正义。”

 

 

   出自臧棣《骨灰学入门》

   @花田彩子

 

 

  

评论(4)
热度(14)

© 一废树 | Powered by LOFTER